曾经是引领1960年代“摇摆伦敦”风潮的年轻人,如今却都到了撰写回忆录的年龄。为了给好朋友Vidal Sassoon的自传片捧场,也可能是为自己的新自传打前站,“迷你裙之母”难得地接受了采访。尽管容颜已老,她却仍然反叛地穿着迷你裙和一双“有年头”的凉鞋,大胆宣告“‘好品味’只是一潭死水”。
在上个月英国威廉王子的婚礼上,贝克汉姆夫妻出场时打扮得极尽隆重,却只招来寥寥的注目。回想当年,当Mary Quant这位上世纪60年代的 “迷你裙之母”携丈夫兼事业伙伴Alexander Plunket Greene在1960年受邀参加英国玛格丽特公主和
摄影师Antony Armstrong Jones(后受封为斯诺顿伯爵)的婚礼时,他们可是引发了好一阵喧嚣。
“我们被媒体围追堵截,”Mary 笑着说,“当时的报纸头条是‘服装店主被邀请参加皇室婚礼’,但其实我们一直是 Armstrong Jones的朋友。他是个非常有魅力的人,也很会插科打诨。玛格丽特公主也非常有趣—端庄,但很有趣。那些报纸的做法纯属势利,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Mary 拥有一种让人卸下心防的幽默感—自从她于1955 年在伦敦切尔西区的国王大道上开办第一家门店“Bazaar”时起,这种幽默感就一直伴随着她。早年她在店里橱窗内陈设了一个用金链子牵着龙虾散步的塑料模特,引发了一番议论。
“我知道用那幅床单能做出一条很棒的裙子” 这位在上世纪 60 年代让“让全世界的少女们露出大腿”的“迷你裙之母”于1934 年出生在英国伦敦的一个教师家庭。作为一个童年被战争侵扰的儿童,Mary从小便展露出乐观和无所畏惧的性格。二战爆发以后,他们举家搬到英国东海岸肯特郡的一个村庄里,不巧的是,新家正在敌军飞过英伦海峡轰炸伦敦的路线上。“对当时还不甚理解战争涵义的我们来说,这真是一件有趣的事。”Mary 会和弟弟Tony一起外出搜查坠毁的飞机。“最得意的一个收获就是某个可怜的飞行员被打掉的手指。我们把它捡回来,密封在一罐醋里保存。”回忆起童年往事,她至今仍然兴致勃勃。
因为战争的关系,Mary 的父母要不断寻找新的教职和安全住所,因此不得不在乡下辗转乔迁,导致孩子也无法稳定地上学。所幸Mary 一直和家人非常亲近。某年夏天他们住在海边,她和弟弟两人甚至做起了教有钱的游客在海边开帆船的生意。当天气不允许驾船的时候,她就会在家缝制衣服。“我觉得在心里,我从来都清楚自己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做衣服。”Mary回忆说,“六岁时我因为出麻疹被勒令卧床,当时我就用指甲刀把床单剪碎了做衣服玩。我知道我们那幅花色绚丽的床单能做出一条很棒的裙子。
1951年,Mary 中学毕业。她的父母希望她从事稳定实用的职业,而她本人却一心想往艺术方面发展。“我花了好大的劲才说服他们让我去读艺术学校,还是等我拿到了金史密斯学院的奖学金他们才勉强同意。与此同时,他们要求我一定要拿到美术教师的执照。”
Mary在金史密斯艺术学院学习了七年,最后却没有拿到父母期望的美术教师执照。不过就在那里,她邂逅了后来的丈夫兼合作伙伴Alexander Plunket Greene。在满 21岁时,Alexander 继承到了5000 英镑的“巨款”。这对情侣决定用这笔钱和朋友 Archie McNair 一起做一桩生意。他们在切尔西租下了一幢三层高的老房子,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女王风格独具,Lennon是我最喜欢的披头士” 其实,这三个年轻人一开始对服装这一行业了解甚少,全凭 Mary 的一套想法。“我忍受不了当时那些繁重的装饰......白帽子,白手套,白皮鞋以及白雨伞,”她在自传《Quant by Quant》中写道,“发明规则的人都是些懒虫,他们不想自己动脑子思考。”正因为这样,她在店里出售的都是自己喜欢的衣服:迷你裙、时髦的套装、鲜亮的紧身衣以及当时被叫做“Booby Traps”的胸罩。不久后,她干脆在公寓里撘起了生产线,请了个裁缝师傅帮忙。他们晚上做衣服,第二天就把成品拿到店里去卖。“我得把头一天做的衣服都卖掉,才有钱去买后续材料。”Mary回忆说。她坦承,自己“一开始并没有自认为是设计师,只是想为来店里买东西的年轻人提供些合适的衣服和配饰。” 她不认为“发明”迷你裙的就是她本人。“我也是身处这股潮流中的一员。它并不因为我而发生,它本身就在酝酿,我只不过参与到了其中。”她说,“时尚不能影响人们的观点,它只是折射出已经存在的动向,包括人们的所思所想,所见所闻,以及他们对生活和社会的态度。”
在不到七年的时间里,Mary 和Alexander就把生意做到了上百万。除了Bazaar之外,Alexander 还在地下室开设了一家餐厅。从开店伊始,这两家店就成了模特、
摄影师、明星和各路潮人聚集的中心。他们的顾客还包括摩纳哥Rainier 王子和Grace 公主—据说,这两人当初曾“牵着手来,在餐桌下悄悄地拉来扯去”。
到了1960 年代中期,Mary 推出的以迷你裙为标志的“Chelsea Girl”风格已经成为国际性的流行样式。1965 年,英女王伊丽莎白访问美国,当她的船抵达纽约时,美英时装团体组织了迷你裙大型表演。1966 年,Mary在白金汉宫接受了伊莉莎白女王的接见,并被授予官佐勋章(OBE),这也是她的第二个英国皇家批准印章(Royal Seal of Approval)。她在领奖那天穿的就是自己标志性的白色迷你裙。“上台领奖时,背景音乐是《泰迪熊的野餐》(英国著名童谣)。女王对我说:‘接着干,别停!’她真是个杰出的女性,风格独具。”
对于获得这枚勋章,Mary感到非常高兴—这一点和她的朋友 John Lennon 不太一样:在接受了员佐勋章(MBE)四年之后,Lennon 将它退还给了皇室,以示政 治抗议。“他这人爱直言不讳,不过他的性格要求他这样。”Mary不无缅怀地追忆起老友,“他是我最喜欢的一个披头士。他的思想最吸引我。我们还曾经互通邮件,友好地说些鼓励对方的话。”
“血流得到处都是,他剪到了我的耳朵” Mary 现年77岁。作为 Vidal Sassoon 的好朋友,她为后者今年公映的专辑电影《Vidal Sassoon The Movie》捧了不少场。这部电影的副标题是“一个人如何用一把剪刀改变了世界”,Mary本人也在片中出镜,讲述她那具有平面设计意味, 常常如同黑白照片一般的设计是如何跟Vidal Sassoon富有建筑感的剪发风格完美契合在一起的。
当时 Mary在伦敦大学金史密斯学院就读。她常常逃课去邦德街上一家名叫Erik 的女帽店打工,每周只挣2英镑10 先令工资。“我走在邦德街上,突然看到一幅让人惊叹的照片,照片里模特的发型我此前从未见过。当时 Vidal的沙龙开在邦德街尽里头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我乘坐摇摇晃晃的电梯上楼,立马就看见Vidal 在剪发,双手上下翻飞。坐在那儿理发的是个女演员,她看了看我的长发,对我说:‘别剪!’但我心意已决—我省吃俭用,用好几个星期存够了钱,这才再次走进他的沙龙。Vidal 亲自帮我剪了头发,我对他敬畏得不得了。”不久之后,Mary 开办了自己的门店,而她推出的著名“Chelsea Girl”风格也都配以Vidal的发型。当Vidal 于1965 年在纽约开办沙龙时,Mary 也出席了开幕仪式。
“参加那个派对的满是不怎么‘绅士’的英国人,还有好些美国人不断告诉我们,要多说‘超级’这个词,因为据说它能涵盖‘摇摆伦敦’所有的精神。有一次,Vidal正在帮我剪发,Terence Donovan 在旁边替我们拍照,周围聚集了一堆人,Vidal却在这时不巧剪破了我的耳垂,顿时血流如注。他赶忙用棉签帮我擦血,我则装出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
“我尝试过他的大多数发型,包括头顶的头发耸起来那个—我是用梳子蘸着啤酒把它弄出来的,整个人闻起来就像个啤酒桶。”Mary 现在的发型还是深红色的波波头,不过这不再是出自现年83岁的Vidal先生本人之手。“他现在已经不剪头发了,虽然他那只宠物狮子狗的毛还是由他亲自打理。”Mary和Vidal如今每年还会聚会几次,“他现在的太太 Ronnie非常迷人,比他的三个前妻都好多了。”
Vidal和Mary 两人后来都卖掉了自己的生意—Vidal 在 2002年把沙龙卖给了Regis 公司,而Mary 则在 2000 年把公司卖给了一家日本的财团。那么,她现在会怀念身为时装设计师的岁月吗?“我仍然会传达我的想法,我还保有公司的股份,不过我已经不是决策者,只是一个希望他们一切顺利的人。”
“粗俗才是真正的生活” 听过的人很难忘记,她曾宣称要把自己的阴毛剪成心形并染成绿色。现在她会对以前做的事情后悔吗?“我的确做过很多应该后悔的事,但我把它们置之脑后。”在被问及对眼下时尚界一些“博出位”行为的看法时,她说:“即便是情色片,只要它拍得好看也不错。”那么什么样的情色片才叫“好看”呢?“好的情色片能让人有冲动,同时感觉愉快。只有丑陋才是可耻的。”
现在的Mary 仍然是我们认识的那个Mary Quant,穿着黑白条纹的上衣、细条纹的裤子以及明显产自1970 年代的防水台凉鞋。“这双鞋已经有些年头了。”她说。她打造的Quant 风格仍然随处可见。“这真让人高兴。”
Mary 说,她和 Vidal 都不喜欢缅怀逝去的时光。“我们喜欢讨论当下的事物,不愿活在过去。”或许是这样,但这两人近来却都忙于梳理他们的过去:Vidal 从去年开始就在《每日邮报》上连载他的自传,Mary 则将在今年晚些时候出版她的回忆录,她表示,新书的内容和她1965 年的自传《Quant By Quant》很不一样。那本书部分是她的时尚博客,部分是成功秘籍,还有部分是1960 年代“青年骚动”风潮 (youthquake)的宣言。“年轻人不会被人任意指挥......他们不会接受陈词滥调和宣传洗脑。”Mary在那本书中庄严地写道。她甚至在书中提到了她和Alexander早期的性生活:“Alexander不喜欢直白简单的性,但是我那时还很年轻幼稚,我们做了很多尝试。”Alexander 表示,他第一次注意到Mary 是在金史密斯学院的一次圣诞舞会上—当时的Mary正在一堆气球上“几乎全裸”地在舞池里被拽来拽去,而Alexander“原本要作为王尔德登场,不料却有另一个学生打扮成王尔德的情人道格拉斯公爵出现,因此他不得不跟他跳了一整晚”。在创办Bazaar之后,Alexander 设计了他们店铺的包装袋。每当有像女明星 Kay Kendall 这样的美貌顾客在他面前脱衣换装时,他总会把头礼貌地转向一边。
他们的儿子 Orlando出生于1971年,Alexander则在1989 年去世,享年仅 57岁。Mary如今仍然住在她和Alexander位于萨里的宅邸。虽然常被说成一个孤独的寡妇,她其实一直有稳定的男性伴侣。对于这位伴侣,Mary 现在只肯透露说:“他非常好。有了他,我很幸运地不用过孤独的生活。”那么在她新的自传里,Mary又会有多坦诚呢?“我可能已经到了对别人的看法免疫的年龄,当然我也不想伤害任何人。”
说起那些为年纪大些的女人制定穿衣规则的时尚写手,Mary 愤慨地表示:“我现在还会穿短裙。以前人们对任何新事物都要施以非议,指责它们丑陋鄙俗。但是生活难道不是本就粗俗吗?我喜欢粗俗,所谓的‘好品味’只是一潭死水,粗俗才是真正的生活。我现在还是不喜欢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