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注定是一个痛苦的黑夜,就像一棵杏树蜡黄着脸一下子怀了一千个孩子。朝夕相处形影不离的爱人出去了,从成都到宜宾。这本是个没有概念的距离,近得几乎伸手可以触摸。但是从她知道他要走的那一刻,她就开始不停的重复两句话:我不希望你走,你早些回来。重复到她嘴唇一动,男人就知道她要说什么。她拽着他,死死地拽着他,夜晚的风吹过,她觉得很冷,不是人冷,是心冷。仿佛掉入冰窖一般,是一种虚无。男人上了车,转头对女人说:“回吧”,她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她只看到他的嘴唇在动,因为她的眼泪已经悄悄流出,只是男人没看见,车就这么开了,掏空了她的一切地开了。 她一个人在黑暗里慢慢走着,很慢很慢,似乎想逃避什么,也许是逃避黑暗,也许是逃避冷清。终于挪进了小屋。屋子里好像没有了人气,她有一种错觉:不知道自己的气息是不是还在。女人摸着面颊,凉凉的,湿湿的,傻傻地想着男人走前对她的评价:“你可真好玩,酝酿半天感情就是为了哭啊。”在一种遐想中手指轻移,她摸到自己纤细的脖颈,有一件东西硌着她的手指,她小心翼翼地取出,怕弄坏了一般,那是一只玉做的小羊,是男人送给她的,系上一根红线,这护身符就一直不离身地跟着她,如他时刻守护着她。 大概从记事的时候开始,她就特别地喜欢玉器。金饰太媚俗,银色太潮流,玉器却很温润,水一样贴在身上,感觉着一种融合,就像爱情。只是她从来没有带过任何饰品,她光裸着脖颈,等着一个人,一个爱他的男人,把一种宣告交给她,也是一种情感,就像她也爱他。 她还记得他来的那天,成都的天气格外的好,所以她穿着新买的裙子去接他。小兔子一样,充满了欢喜也充满了慌张。火车进站后,她拼命地跑,拼命地找,直到他站在她身后,她还在寻找着,这也成了他以后臭她的理由。那一刹那的感觉,许久许久后的今天,她仍无法形容。男人如一抹劲竹挺拔在她面前,她却没有了言语,她不知道说什么,也许任何字眼也无法表达,就像日后他把玉器轻轻地带在她脖子上的时候,她仍然没有语言,只是静静地凝视他的眼睛,那目光便是一切。 在他来后的不久,他们一起去青羊宫,在那道观里,他要和她互换信物。两个人都是很随便很淡然的人,于是就各自买了对方喜爱的玉器。当她把一个圆孔玉钱套上他脖子的时候,她的眼里充满了惊奇:见过太多脖子、手腕、手指披金挂银的男人,面对这样一个男人,一个孩子般欣喜于一枚玉器的男人,她甚至可以看见他的简单。那时,他送给她的是连心锁,薄薄的,很是精致,她总怕夜里一个翻身就压坏了它,所以她一直很小心很小心地带着,没想到有一天,这锁在清晨的刹那断裂了。那一刻,她心里慌慌的,她简直是扒开他的外衣去找他的玉钱,那玉钱好好地套在他脖子上。他开玩笑地对她说:“你对我的爱不真,所以玉断了。”她还和他争辩,是锁太单薄,不似他的玉钱圆整。 没想到她的情感真的出轨了,她偷偷地见了一个网友,一个在他之前爱她的男人。当那个男人要搂住她的时候,她的眼里闪烁的全是他的影子,他脖子上的 玉石。她逃开了,她哭着告诉这个也为他远走千里的男人:一切的一切都是历史,现在她的世界只是他的---这个脖子上挂着她送给他的 玉石的男人。当她回到他身边,扑进他怀里的时候,他只对她说了一句话:“过去的我都不追究,我只要你的现在和未来整个人都属于我。”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睛红红的,只是他不知道,那种红却刻在她心里,很深很深。 第二天,他又买了一颗 玉石给她,琥珀色的小羊,是她的生肖。这以后,这 玉石始终老老实实地贴着她的脖颈,哪怕线由红色磨成了白色,由死结磨成了活结,甚至脱落, 玉石仍然稳稳地贴着她。就像他的爱,即使沉默,也是温柔地贴着她,密密合合。 玉石的爱情,有玉的温润,有石的坚韧。有情人的呵护,才有好玉的长久,才有爱情的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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