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二十七年生命里第一次的绝望,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生命已经失去了内容,剩下一个躯壳在行走,当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没有小说里的抓狂、自杀、大吵大闹、指责、质问,真的,除了一片空白和撕心裂肺的痛,我什么都
不知道。 就是15日,这个月,公元2009年11月的15日,距今天只有72个小时,一个俗不可耐的情节,我从老公的手机短信里发现了他的婚外情,我把手机紧紧攥在裤袋里,他声如炸雷地吼着叫我把手机还给他。
我坚持不给,我泪流满面。
那是一个茶楼的包厢,我冲进小小的洗手间,门没有来得及锁上,他冲过来拉开了,他站在门口,表情很恐怖,换作以前,我会骂,我会大哭,会控诉,我也想。
可这一刻,我的生命冻住了,我失去了说话的力气,死死地攥住手机蹲在角落,泪水就象开春的河水哗哗淌着,我看着他好一会儿,就象看一个陌生人或者一个商店橱窗里的模特,书里描写的那些汹涌的伤感我都感觉不到,只是看着,居然想起以前看周迅演戏能睁大眼睛流泪都不眨,现在我也做到了,只泪水模糊里什么也看不真切,那些誓言那些欢笑那些温柔缠绵全都倒带子似的从我面前穿梭而过,我没有力气再去辨别那些是真的那些是假的,我只知道,在我面前的,是被我托付了最初的爱情、纯洁的身体和一生一世幸福的男人,他那么凶狠地看着我,要从我手里拿走那个不争的证据,他吼叫着威胁着,时而温柔地劝说。
我终于明白了他每天上厕所要上那么久,还一定要带着手机,那手机一般我是不能翻看的,我信任他,我
付出了一切,所以我输不起,只有
选择信任。
僵持了可能两个小时,我的腿已经麻木了,就如佛家所说的顿悟,我在某一个刹那顿悟了,头脑变得格外清明,没有一丝悲与怨,我扶着墙站起来,从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递给他,一个趔趄,他伸过来接手机的那只手想搀着我,我闪开了,到这个时候,我知道了自立的另一种含义,自已站立着不用依靠不用搀扶的人不容易被击倒,所以,二十七年被捧着含着生活的我决定要站直了。
接下来的情节更加庸俗,我走出茶楼,外面的夜很冷,南方的秋末总格外冷些,湿润的空气夹着寒风让我哆嗦着,我把手中的塑料袋递给他,那是在药店买的壮骨冲剂,为我那可爱的未满周岁的宝宝。我没有说一句话,径直走向最近的一辆出租车,我要离开,哪儿都好,今夜于我注定是一个不眠的痛苦,就在车将开时,他跑过来敲着司机一侧的玻璃窗:“不准开,我老婆在赌气。”于是我无奈下车,沿着熟悉的街道走,在到家的那个路口,他扯住我的衣袖:“回家去,回家慢慢说。”我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没有一丝争辩的力气:“你放我走吧,我什么都不要了。”他不放手,也不敢看我,半响,他说:“回家,你不回去妈妈会担心,有什么话可以回去谈。”他是个孝子,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考虑他妈妈的感受,以前我们一闹他妈就着急上火,一边安抚我一边大骂他不懂事,说要是这个家因为他而毁了就死给他看,我也是人家的女儿,怎能不了解老人的心,因此许多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这一夜,正如我料想的,一直没有睡着,眼睛哭得红肿,象好大一对桃子,怕明天上班被同事发现,半夜起来热敷,无效,只好顶着去上班,假称发炎,被闺中好友发现,帮着伤心了半天。
警察是个特殊行业,到此我不得不承认,通过一些渠道,我得到了他近期的通话详单,短短半月中,几乎早中晚都有电话联系,时长超过十分钟的当是聊天,几十秒的应该是相约,在外出差一个电话舍不得打给我,说是长途太贵,害我老是担心他疲劳驾驶酒后开车,结果与那个她的短信一聊几十条,我不在家的晚上一天不落全有联系,我数呀数的心就揪着痛,我每天一个的温情短信他基本不回,我值班时打电话叫他照顾宝宝,他说在外面陪领导,一切一切都被这薄薄的一张纸翻了个底儿朝天,我不能说话,一块大大的伤哽住了喉,我一遍又一遍地翻那几张详单,一支接一支地抽烟,毕业后进公安实习我就学会了,为了他不喜欢改了,现在没什么能阻止我麻醉自己,尼古丁算什么,要有忘情水孟婆汤什么的我都
愿意喝。
好友把她的资料调了出来,不看还好,一看我更伤心,年龄比我大,姿色也平庸,好友说认识她,未婚无业,加阅人无数。我不说话,好友说:“你要是跟她气,降你自己的格,她什么人,你什么人,我看你家的是太自卑,也只堪配这种货色。”我憋了良久,看向她:“小花,你听过我骂人没有?”“没有,怎么啦?”“从今天起我要学骂人,什么难听学什么!”我决心改变形象做一个泼妇。
隔天,婆婆手受了伤,出于责任,我开始每晚坐半小时班车回家带宝宝,白天紧张地
工作,晚上带小宝更紧张,怕他哭怕他饿怕他尿裤子,小心冀冀地心事重重地我开始半夜失眠,望着天花板,听着宝宝小小的呼吸声,心里害怕得紧,这个我带到世界上的小小生命,可爱的胖乎乎的身体和总是咧嘴笑的脸蛋儿,他天真的心永远不会明白,左边和右边的两个至亲已经同床异梦了,他就要失去其中的一个,成为可怜的单亲宝宝了.一念及此,我就伤心不已,也开始犹豫,是维持一个表面完整内里破碎的家给宝宝,还是干脆一刀两断,带着宝宝离开这个没有责任感的男人.我的心左右摇摆,使我的日子过得迅速而恍惚,一天一天很快就一个星期了,我们没有说话,只有一个夜里,我抵不住这种折磨,低低泣诉着我对他的好,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就像一般肥皂剧中怨妇,我的结局居然不太糟,他仍旧没有看我,只是叹口气说:"家里的永远比外面的重要."又一个讽刺,我,一个现代社会中的"家里的",是什么,大太太,正妻,我想起那个她发给他的短信:"只要你喜欢我多一点,我就知足了."我用我的专业和理智来分析,必须是他给了她什么承诺,诸如我和老婆感情不好啦,她没有你温柔体贴千娇百媚啦,我的心在你这儿只是有了儿子不能离婚啦,这种种都是千百年来古今中外陈世美们的必修台词.
我在想,只有两条路,离或不离,有理不在声高,我不吵,低调,哀兵必胜.
他天天看我脸色,下班回来做饭,晚上给宝宝把尿,喊寒着脸爱理不理的我去吃饭,我扒拉两口说没胃口不吃了,凭什么我百依百顺了这些年,换来这样的结果,我就不能矫情一把?
我的黑眼圈越来越深,身体也一下瘦到解放前,只是心结依旧难解,小花说这个屁事放到社会上都不臭,对许多人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你要从深了远了想,还是不要揪着不放了,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也给自己和宝宝机会.
我在心情的自我调节中。
其实生活就是沉淀的过程,一个从打击中恢复,从而变得更坚强的过程.这样说有点儿掉书袋了,于我而言,这一切是艰难的消化过程,就如喝牛奶的宝宝忽然要靠吃饼干充饥了,细腻的消化道一时无法适应这种尖锐的质感.我就是这样,从小一帆风顺,万事不忧的人,被幸福消磨了承受挫折的能力.
事情经过整整半个月了,我从极度的悲愤和怨妇般诅咒的哀伤中静下来,理顺这一切,得到一个结论:为了我尚未用尽的感情,为了小宝,为了一个寄托了我最初梦想的完整的家,我
原谅他,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
我那刻的绝望一定深深地触动了他,现在的他每天战战兢兢,说话小心措词,每天按时归家,但是我还是看得出我们之间生了莫名的隔阂,相敬如宾总比相敬如冰好吧,我是一个没有耐性的人,但是这一次我坚持住了,我按捺住疑心,没有再去查他的详单了.就让该发生的发生,该结束的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