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仰脉，亲爱的陌生人
2009年的时候仰脉在成都，有一个叫萧墙的女子一直陪在她身旁。
萧墙是仰脉的母亲，却才33的年纪，留着一头褐色的短卷发，乖戾的性子以及性感的打扮。仰脉的脸就如照着萧墙刻下来的，但却扮相简单，长发倾泻，人淡如菊。
仰脉和萧墙在烈日当空下的春熙路吃着火辣的羊肉串，萧墙吃得满嘴是油，一点都不像那么在意形象的女子。萧墙十六岁时生下仰脉，而今仰脉也已有十七了。可她却一点也不像仰脉的母亲，她甚至比仰脉都要青春无敌。萧墙在炙烈的阳光下笑容明媚，眼角却衔着泪，仰脉常常迷惑，因为萧墙的古怪无常。
萧墙呵呵地笑着说，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就挺好，你不准找男人啊！
仰脉点头答应，好。
回到家后萧墙抽了根烟便倒头就睡，因为晚上还要上班，所以现在要好好睡觉。萧墙年少时特立独行，做了许多错事，如今走过了年少，依然靠在KTV做包厢公主营生。萧墙这般的女子，没有学历和能力，只有一张娇俏得依然如少女的脸蛋，好歹她每天的小费都不底于两百，这般薪水在同等底层工作中倒也算是最能让她满意的了。
仰脉看时间近中午十二点，便出了门。仰脉在酒店做收银员，谨慎且枯燥的工作。
萧墙！柜台外响起一个清磁的男声。仰脉抬起头，是一张惊谔而欣喜的俊朗脸颊，仿佛寻找到一件遗失多年的宝物那般。
你认识我妈妈？仰脉抬头遇见这个男子的脸，心里秒时一怔，有什么微妙的情绪，漾开了。
男子愈觉诡异，你妈妈？
是啊。仰脉微微绽放笑容，也对，她这么看上去这么年轻漂亮，怎么会像是我妈妈。
那，萧墙，好吗？男子疑惑而关怀地问。
还好吧。仰脉也不知，该说她是好还是不好。
把她号码给我好吗？男子的脸上竟是关切。
仰脉说，她不用电话的，我把我的给你吧。仰脉念出一串号码，男子在手机记下来问，你叫什么名字？
仰脉。仰脉浅浅笑。
男子给仰脉拨了电话过去，说，你把我号码存下好吗，我叫临安。
仰脉望着他发怔，原来，那个令母亲魂荤梦绕的人，正是这样一个眉目清朗的男子。
此时一间酒桌的客人中有男人叫临安的名字，他应了一声，朝仰脉说，我先过去了，再联系！转身走后，还不忘回头看了看仰脉那张像极了萧墙的脸。
临安吃完饭仰脉在忙，等她忙完了临安才说话，你什么时候下班？
晚上7点有人来换班我就下班了。仰脉说罢喝了口水。
哦。那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6点50分临安给仰脉打了电话，临安刻意没有开车，独自到酒店门口等她下班，十几分钟后仰脉才走出酒店。
他们一起闲散走在霓虹穿梭的街道上，临安问她想吃什么，她指着一家饺子馆说我想吃饺子。临安笑着说，你和萧墙真像，她也喜欢吃饺子。
饺子馆里，他们边吃边聊，像多年的故友那般随心，临安告诉仰脉那些他和萧墙的流年往事。
2．萧墙，一面早已班驳萧瑟的残墙废壁
萧墙十五六岁的时候便有了窈窕有致的身材，一米7的个子在一群发育不良的女生中鹤立鸡群，像极了《花样年华》里穿着旗袍走上两步便摇曳出风情的张曼玉。
萧墙生在一座小城，后母的恶毒和父亲软弱让她早已对这个家庭绝望，她甚至一个月都难有几块零花钱，她不止一次地想过，她要是有了一笔钱，死也要离开这座小城，再不踏回一步，再不看后母和父亲的嘴脸一眼。
总有些男生追求她，有的在她课桌的抽屉里偷偷塞上一封小情书或小礼物。有的准备好措辞再小心翼翼地和她说话，生怕令她觉得有半分忤逆。有些不知好歹的，在她经过的走廊拦在她面前要她的号码说是做朋友，她只回了句，做朋友可以，但那不是过渡是结果。她不理会这一切纷纷扰扰，她喜欢的，是住在隔壁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个叫做临安的小少年。
临安总是在她每天早上来校前便在她的抽屉里备好煎饺和牛奶，帮她把抽屉里的情书清理出去。萧墙总是大口地吃着饺子，眉开眼笑地和他聊着。
而她从小性格孤僻，在旁人看来，她便是高傲地睥睨一切。她没有什么朋友，反倒有许多女生看她不顺眼而找她麻烦。有一天萧墙在放学后醒来，看着同学们都已三三两两忙碌离开。人群散去后她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萧墙不动声色地顺着声源看过去，这所学校叱咤风云的两个女混混朝她走来。她本能地在第一秒揣测好她们的来意，她甚至都已经做好了火拼的准备。然而她们走到她面前时，那个卷发的女混混却笑着对她说，我们交个朋友怎么样？
萧墙狐疑地望着她们。她们对萧墙说明了缘由，相信你也了解我们在学校是做什么生意的人，只要你跟我们混，以后没有人敢找你麻烦，并且还有足够的钱花。
萧墙当然对她们早有耳闻，她们在学校是带校妓的，那些做校妓的，只需要等她们一个电话，便能出校挣笔钱财，但她们收的钱是否比校妓自己收的钱甚至要多，谁也不知道。
你这个姿色，不要浪费了。另一个金发女子说，再加上，我知道，你很缺钱。
萧墙想起那个令人作呕的家，沉默半晌，点头。
萧墙的第一个客人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那男人要处子，而她便是。她的价钱算得并不高，两个妈妈桑收四千，而她才两千。而在那些大城市，处已经卖到上万了。尽管如此，两千块钱对于当时的她来时就已是一笔不菲的数目。
鱼肉之欢后，那个男人在酒店的床上呼呼大睡，萧墙坐在床沿上数钱，当然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便不能自恃高傲。
萧墙拿起床头柜上男人的香烟抽起来，那是她第一次抽烟，没有半点不适，像是早已习惯。从此她就落下了烟瘾，也习惯了做校妓。几乎每个晚上都会有客源，而她只是货，第一次之后每晚就只值几百块钱而已。
萧墙现在早上总是迟到，她来的时候，临安为她准备的早餐便早已冷掉。她扔掉这些早餐，说我已经在路口那家饺子馆吃过了。临安倒不介意，仍是次次准备好。
萧墙看着这个少年对他的好，不是不动心的，她甚至有时会有一种握住他的手求他带她走的冲动，可是她又不能，他还是个孩子，他能怎么给她一个安定的归宿。
3．仰脉，亲爱的陌生人
仰脉回到家后萧墙蓬松着头发穿着睡衣大口大口地吃着一盘蒸饺，萧墙用筷子夹着饺子蘸上辣酱对仰脉说，今天心情不好！不想上班！
明明上午还好好的，一觉醒来她又心情不好了。仰脉从冰箱里拿出盒牛奶倒进杯子里笑道，那你以后不去上班好了，我养你。
萧墙冷哼一声，道，你养我？我跟着你吃屎？
仰脉无奈地笑着，好脾气地将牛奶放进微波炉里热好后端到萧墙面前。
萧墙又嘿嘿笑起来，说，我年轻的时候啊，追我的男人泛滥成灾！但我就只喜欢天天给我准备这两样早餐的那个青梅竹马！
萧墙说罢脸色又沉了下来，骂自己说，嘴贱！提这些干什么！
萧墙总是这样喜怒无常，叫仰脉捉摸不定。萧墙总是向她女儿炫耀她年轻时的事，但分明并没有什么可炫耀的。她年轻时有的，现在依然有。
仰脉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的人明明才十七岁的年纪，为何已显出了些苍老的意味，反不及母亲的脸孔青春艳丽，她突然，对萧墙产生了一种道不清白的嫉妒。
仰脉和临安的接触频繁起来，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但她却不透漏萧墙只字，甚至有一次不知什么驱使她捏造了萧墙已经死了的谎言。
仰脉渐渐将萧墙冷落。她知道自己无非是爱了这个男人，然而这是萧墙不允许的。因为萧墙过去那些遭遇，萧墙觉得男人没有一个靠得住的，亦不许自己的女儿踏上她的原路。
临安拂着她的长发，笑说，我想你留短发更好看！他说着又自觉不妥一愣，转而又说，当然我不是说叫你剪头发，也可以盘起来，看上去精神点！
仰脉心里微愣，她洞彻他始终还是放不下萧墙。
仰脉出门前开始化淡淡的妆，将她常年披散的长发舒适地盘了起来，看上去安静温婉。
喧嚣的地下游戏城，仰脉和这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像孩子一样玩跳舞机，打街机枪战，开赛车。她想就这样和她在一起，哪怕他比自己大太多岁，哪怕他与自己的母亲有些陈年韵事。
最后她要他玩投篮，他百发百中，她在一旁温暖地笑着。
他转头看着她浅浅盘起头发露出一半的薄薄左耳，眼神满是疼惜。
4．萧墙，一面早已班驳萧瑟的残墙废壁
萧墙感觉自己身体不对，她去药店买了试孕纸，测出来却是两条鲜明的红线，像是场噩梦在冲她微笑。
她惶恐不安起来，她为了赚钱，已经和太多男人有过关系，她并不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她责备起自己来，怎么会对于自己的保护措施马虎了事。她能怎么办，即使她现在已经有足够的钱扼杀腹中的生命，可她还是未成年，医院是要家长签字的。
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多筹些钱过些天远走高飞再说。
那天萧墙跟着一个男生去开房，路过宾馆走道时一个房间的门打开，她亲眼看见后妈一脸笑容地挽着一个男人的手从房间走出来。后妈看到她那刻表情微微一惊，然后沉下脸来。她挽着的男人，萧墙是识得的，无非是街坊，甚至与父亲甚是熟捻。后妈对那个男人说，放心，我会处理好。
男人匆匆离去，后妈掐着萧墙的耳朵将她拎到一边，狠狠甩了她两巴掌。骂道，臭婊子！
和萧墙一同前来的男生见势不妙便走了，后妈扇着她耳光骂道，你要是敢把今天见到的事情说出来！你就完了！老娘早就知道你在干什么勾当！
萧墙一动不动地望着她，咬牙切齿道，你再打一耳光试试？
显然她的一丝反抗在这个膀大腰圆的女人眼里完全没有作用，后妈骂咧着狠狠地甩了她好几耳光，萧墙猛地一脚踹开她，两个女人便像疯子一样狰狞地撕打在走道上。
喂！你们干什么！有保安冲上前，她们却没有丝毫停歇的意味。一个白衣男生突兀地奔袭而来，握住萧墙的手腕将她带离一片狼籍奔跑起来。
他带着她跑出宾馆，跑过这条街的转角，她靠着墙壁大口地喘着气。
别再做那些事了，我不是责怪你，只是为你好。他语重心长地说，你知道的，无论怎样，我都站在你身边。
她听罢忽地感动得抱住他眼泪崩溃而出，我怀孕了……求求你，带我走。
他抱着她，听见这个消息反是爱怜，少不更事的少年眼神坚定地说，我带你走。
那天他偷走家里两万块钱，问她，你想去哪里？
成都。她心里生了些憧憬，据说那里，天府之国。
如今她终于可以离开，走得远远的，到一座她所向往的城市。
他们买了去成都的火车票，明日清晨便可离开。夜晚他们住在一个小旅馆里，两张床之间隔了半米宽度，她蜷着身睡去，褐色的短卷发像散开的蔷薇花瓣。他知道她那样伪装得那样坚不可催，而那些柔弱却一直被他尽收眼底，他一夜未眠，脑海里尽是思索着未来要如何给她一个安定的归宿。
二日清晨她醒来，他提着箱简单的行李同她打了辆计程车驶向火车站。她望着车窗外的双眼充满对未来的憧憬，好像就要重生。
可是一切都成了事与愿违，他们一下车他便被他扑上来的母亲抓住，萧墙伫在原地，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看着就在不远处盯着她的后妈和父亲，视线荒芜一片。
5．仰脉，亲爱的陌生人
星巴克里，仰脉和临安喝着咖啡。
几个月的相处下来仰脉越来越不安，她知晓这些年临安一直尚未娶妻为的便是萧墙。她却对他撒谎说萧墙已经死了。仰脉踌躇着问临安，你的心里，是不是永远都会爱萧墙？只要她活着，你就会和她在一起？
临安望着她淡定地点头，我永远都爱她，只要她活着一秒，我就会陪她活一秒。
仰脉心中的希冀便跌落进尘埃里，如果他知道萧墙还活着，就一定会离开自己。而萧墙若是知道了他并没有负她，他这些年一直在找她，她会怎样？仰脉不敢想。
仰脉知道，他和自己在一起，不过是她这张和萧墙一样的脸吧。已经让她不能失去这个男人。
临安送仰脉回家，车停在她家楼下，他和她在车旁紧紧拥吻。她以往是不敢这般放肆的，总是小心翼翼不敢让萧墙发现，而现在她早已有所准备，再不畏惧那个女人。
临安扶了扶她的额头，说，对了，明天我有个大学同学从国外回来，很久没和他聚一聚了，到时候我们一起请他吃顿饭。
她故意装作满是醋意地问，大学同学？男的女的？
临安笑起来，清磁的声音道，男的，是个心理学教授。
好吧！她点点头说，我先回去了。
仰脉回到家后见萧墙坐在沙发上像个疯子一样猛吃着饺子，嘴里塞满了。她抬头望着仰脉擦了擦嘴，口红被擦得满嘴都是，她只是诡异地笑着说，咯咯咯！你跟他在一起是没有好结果的！我不会让你们两个在一起！
仰脉伫立在原的一动不动，看着这个女人发疯地摔掉盘子，摔了茶几。地面变得一片狼籍。她明白这个女人的神经又错乱了，这个女人，是个精神病。
仰脉收拾起地面上的东西来，坚定隐忍地说了一句话，我不会让你阻止到我和他，你这个疯女人。
萧墙一愣，竭斯底里地哭起来，她起身操起花瓶狠狠摔向电视机。
6．萧墙，一面早已班驳萧瑟的残墙废壁
萧墙被后妈和父亲带回家后挨了一顿毒打，私奔未遂这样的词眼在父亲的眼里便是巨大的耻辱和忤逆。他的软弱都给后妈的，对于自己这个女儿却甚是凶狠。萧墙道出后妈红杏出墙这个事实时，父亲却无动于衷，更是狠狠扇了她两巴掌，你就跟你亲妈一样贱！自己是婊子还不承认！都这样了还要诬陷别人！
她的父亲是恨她至极的，她并不是父亲的亲生骨肉，而是生母与别人的孽种，而生母生下她后，却跟着那个男人跑了，抛下自己的女儿和丈夫，追随了爱情。而这个父亲从来都将他视为仇物，稍有不爽便是一顿打骂。以前她都咬着牙逼自己忍了下来，可是这一次，反正已是鱼死网破，她竭尽全力地拼命了。
她在混乱之中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刺向了那个男人。她嘶吼着，我私奔你就这么对我！她呢？那个贱女人偷人你就不管了！
父亲捂着小腹狰狞地叫着，后妈抡着把剪刀冲过来将她的头按在地上，骂道，你胆子越来越野了啊！敢骂我贱女人！后妈骂咧着，有口水喷在她脸上，伴随的是后妈手中那把剪刀触到了她的耳朵，然后活生生地剪掉了她半个耳朵。
萧墙不敢想这个女人的心究竟有多狠，当那半个耳朵被剪下来鲜血淋漓时，是否有让她觉得触目惊心仰或一点后悔？萧墙只是剧烈地痛，痛得她想死。
父亲呻吟着，快，快带我去医院。后妈起身踩过她的小腹扶起父亲，她顿觉腹中有个什么东西，轰轰烈烈地夭折了。后妈和父亲一起出了门。她躺在地面上，眼泪和鲜血混迹成流，小腹愈发地痛起来，她知道将会发生什么，只是折磨了太久才渐渐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下痛苦地滑出。
就在冰冷的地面上，一个粉红透明的卵泡。
那一幕的鲜血淋漓让几乎昏厥的她有了恶心想吐的错乱感，耳朵还在剧烈地痛着，一切都让她无法昏睡过去。
她用尽力量爬起来，收拾了这身鲜血狼籍换上干净衣裳对着镜子用冰敷着半个左耳，竟然不再落泪。她甚至阴森地笑着，从那个时候起，她便不再拥有正常人的心理。
她跑出门敲了隔壁临安家的门，开门的是临安的母亲，她对萧墙冷眼相对，你还想拐走我儿子？没机会了，他叫我转告你，你自己滚！滚得越远越好！
话音刚落门便被重重摔上，她想到这个男人已经抛弃她，她的呼吸都满是痛楚。她再无依靠，一切她憧憬过的未来都成了感人肺腑的白日梦。
萧枪一个人买了张前往成都的长途汽车票，离开了这个噩梦般的牢笼。
汽车上，她望着窗外开始幻想自己顺利生下了这个孩子，她带着这个孩子安静地到了成都，从此过了安定的生活。她用幻想努力使自己忘记那样残忍恐怖的
流产，她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便会猛然出现那令她恐惧的一幕，然后慌张地睁开双目寻找些干净的颜色。
她从此落下顽疾，这种疾病的名字叫做妄想症。
即使表面上和正常人一样，她却活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而那些幻想结构严密，情感协调，人格完整，如同真实存在。
7．仰脉，亲爱的陌生人
仰脉拉住发疯的萧墙，不再说话刺激她。萧墙大概早就被饺子噎到了，喝了两口水急躁地说，给我倒杯牛奶。
仰脉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她的手碰到牛奶盒那刻，她闻见了自己内心散发的恶臭。
萧墙将仰脉倒在杯中热好的牛奶喝了大半杯，仰脉忽地跑了出去，自己究竟干了什么！再怎样她也是自己的母亲啊！
她跑出楼梯间，一边跑一边给临安打了电话，呼吸变得困难气力，萧墙没死！是我骗了你！可是现在我却害死了她！临安……对不起……
临安接到电话后立刻调头开向她家，她跑得太急跌下楼梯间。临安连忙扶起她，她望着他有些声嘶力竭，我杀了萧墙！我在她的牛奶里下了氰化钾！
临安抱着她厉喝道，你就是萧墙啊！你就是萧墙啊！你杀的是自己知道吗！
她用力吼起来，你不信！我带你去看她！她快死了！她快死了！
她朝楼上跑起来，她觉得自己跑得太急就要透不过气来了。她推开家门跑到客厅，却发现一片狼籍的客厅空无一人。
妈！妈！萧墙！萧墙！妈！她竭斯底里地喊着跑进房间，她像个疯子一样四下搜寻，却在目光触到镜子那一秒呆滞了。镜子里的人，左耳只有半个。
她木衲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你是萧墙？
对，她是萧墙。她得了严重的妄想症，她将自己幻想成一个十七岁的少女，给自己胡乱安了一个叫做“仰脉”的名字。可是那些惨痛的回忆却化为她的母亲紧紧跟随着她，她幻想当初她的孩子是安全出生的，她幻想她就是那个孩子安好地活着，她一直在扮演着一个陌生人，她自己是个陌生人。而生活中有关“母亲萧墙”的一切存在，都是她痴狂的幻想。
她的呼吸困难起来，药性已经愈加发生作用了，她的皮肤粘膜开始呈鲜红色。
临安急忙将她抱起来，一路跑下楼将她放进车里，而她在车上时已经开始抽搐。临安急得手都颤抖起来，手心里满是汗。这些年他从来没这么慌张过，哪怕是她消失不见的当初，他被母亲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来威胁母亲放他出去时也不曾这般慌乱，怕他在也见不到她。他何尝不是爱她至极，考大学时他毅然将志愿表都填了成都的大学，他知道她一定在这里，他一直在找她，直到现在已年过三十。而今有幸再找到她，她却患了妄想症，他方才送她回家时还约好明天带她去见他那个心理学教授的同学，他只是想治好她，给她后生安定。可是这么快，这些即要兑现的美好都在崩落粉碎。
还未到达医院，萧墙便已昏迷过去，呼吸几乎衰竭。他踩着油门急得嘶吼，萧墙！你别睡啊！你别睡！马上就到医院了！
到了医院后他抱起萧墙准备朝外面走，可是怀中的人却没任何动静。他用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已无一丝波澜。
他就那样抱着她，刹那眼泪崩溃而出。他望着她的容颜喃喃，我说我会永远爱萧墙，只要她活着一秒就会守在她身边，你就是萧墙，我说爱她，就是对你的承诺啊。
他多么羡慕她，总是可以在他追不上时转身便走，远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