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昨天買回來的《大教堂》,一下午看完。許久找不到這種看小說的狀態,一口氣看完,不全是爲了情節,而是難舍那些細節,同時情緒上也被深深打動。這可能是作者Raymond Carver所說的,寫作永遠都不是一種展現,而是溝通。 好看而又不嫌膩,大概是由于卡佛用字簡單到吝啬。這被後人命名爲極簡主義,或者dirty realism,而他自己應該是不喜歡被框定在別人的這套價值觀中的。因爲從他的個人經曆來看,他是完全站立在勞苦大衆或者說藍領這群人之中的,用這個視角來看他大概不在乎也無法在乎文學殿堂的各種名稱。他在乎的是怎樣描寫這些“被生活淹沒”的人的生活細節,這些人遇到的尋常困難和人生問題,比如《保鮮》中的主人公,只能像面對壞掉冰箱裏散發的臭氣一樣面對失業之後的暗自崩潰,無可奈何。“失敗不是故事的開始,也不是故事的結束,而是他們故事的全部”,翻譯他的人如是說。 寫小說在他看來是手藝活,在《論寫作》裏他提到的幾句寫在3*5卡片上的文字,英文是這樣幾句:\"Fundamental accuracy of statement is the ONE sole morality of writing.\" Ezra Pound. 另一句\"No iron can stab the heart with such force as a period put just at the right place\". Isaac Babel. 這種散發著藝匠職業感的信條,其實是作家生命力的保證。講起同樣幹這活的人,村上春樹翻譯了他所有著作,也曾去美國面見卡佛,認爲他是超級一普通人。其實這兩位作家有著相似之處,認爲寫作首先是一種需要鍛造的職業:村上春樹跑馬拉松是爲了提供身體和精神上的支持來寫長篇小說,而不是爲了生活方式;卡佛生活動蕩,年幼生子,酗酒13年,只能培養自己在有限時間內寫快速而成的短篇的筆力,顯然這也不是一種生活方式。 卡佛到底在哪裏打動人呢,我想是他的人生和文字交織出的一種失敗者生活細節讓人震動。一種徹底的孤獨、無望,是會讓人震動的。他這樣說,“我小時候,閱讀曾讓我知道我自己過的生活不合我的身。我以爲我能改變,但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就這樣,在打一個響指之間,變成一個新的人,換一種活法。我想,文學能讓我們意識到自己的匮乏,還有生活中那些已經削弱我們並正在讓我們氣喘籲籲的東西。文學能夠讓我們明白,像一個人一樣活著並非易事”。可能我也處在人生的這個階段,開始探索絕望和希望在人生中的比例,因此對任何無奈都保留足夠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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