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倾城
在知觉他的情意后,她有意无意地远离他…… 他是隔壁办公室的同事,笑容诚恳宽厚,话不多,句句实在。她却嫌他一枚楔进木头里的钉子,再难动摇一分一毫。 而那时,正是她一生中最迷狂的岁月。早知那男人有妻有子,却拒绝不了那双会跳桑巴舞的眼睛。午夜的摩托车,高速路与风,以及那男人的炽热体温,何其令人心神激荡,她却管不住自己冷漠的心。 因而从没留意过,他是怎样在一旁疼惜地咀嚼她的沉默。 但无论蝉声怎样摇曳,夏天还是快过完了。午休时分,她的CALL机响了——是那男人。顾虑着周围那么多耳朵,她匆匆起身。 他从另一个办公室追出:“你去哪里?要买什么我帮你买。” 她只搪塞:“我有点感冒,买点药。”他连声道:“我有,我去拿。”她不耐烦地一把推开他。 外面是八月滚烫的天,街巷如熔化白灼的铅,正午时分,连电话亭都关了门,她奔出一条街去,才复了机。话筒滚得握不住,那端男人的声音却像新从冰箱里取出:“……还可以做朋友嘛……”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办公室的。空调里徐徐喷出袅袅白雾,她恨不得将自己冻成一尾冰中的鱼。 身边略有响动,是他轻轻走近,在她面前搁下一个报纸包,用轻得听不见的声音叮嘱:“一日三次,一次两片。”转身就走。 报纸里是一包感冒片,她随手扔在抽屉里。 拖延到很晚了,知道在夜色里没人看得清她的泪眼,才起身离去。却一眼就看见他守在门前,只问:“吃了吗?” 她一愣,勉强答:“吃了吃了!”再不答话便走。 没想到第二天清晨,他又等在大门口,口一见她就问:“好些了没有?” 她所有的愤怒都爆发出来:“好多了好多了,吃完了,你够了没有?!”摔门而入。 她气咻咻地坐下,却见他轻轻地进来,又是一盒感冒片放在她桌上,他低声说:“一日三次,一次两片。” 她无语,只久久地头,忽然药盒表面浸上了一滴眼泪:一辈子恨一个人同一辈子爱一个人一样困难,爱到心死时,吃两片药也就复活了。然而年轻的心,为什么总是要在伤到最痛最彻,才能明了,真正的爱原来就是:一日三次,一次两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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